獾得獾失

23 Jul.

【课题二】

才是下午五点刚过,洒进教室里的日光就开始泛红,日头最近下落得越发早起来,夏季只剩两三天便也要结束。


时间过得真快啊,普斯林想起了和时间赛跑的那篇课文。人能追得上时间吗?


他低头在抽屉里扫了一圈,确认东西都装进包里了才将书包拉链拉严实。作业通常都是不多的,也没有规定非得清空抽屉,但普斯林已经习惯这样的动作了。要是哪天没把东西都带回家还得焦虑一个晚上。


这是他今年第二次转学,新的校服并没有十分贴身,只是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宽大的校服反倒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瘦小,是和他的年龄不相符的瘦弱。


普斯林还记得,当他把这身校服拿回家试穿给父亲看时。父亲笑着摘下了叼在嘴里的烟斗,俯下身用他带着点烟草味道的嘴唇亲吻了普斯林黑发。


“过两天叫阿姨帮你拿去改。”怀特先生坚持用他蹩脚的中文和普斯林交流。


“OK,daddy。”普斯林踮起脚用手臂圈住了父亲的脖子,将他身子放低,在那还有些胡渣没剃干净的脸颊上乖巧地留下一个带着点奶香味的吻。


但自那之后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普斯林还是只有那几件不合身的校服。他又不大好意思和父亲提起这件小事,这事情太微不足道了,没有必要用这事来打扰父亲。普斯林低头将下滑的袜子提了提,勉强将两只袜子高度保持一致。


新的校区建筑都很新,白漆,灰砖。透的是一股欧洲文明的味道。


普斯林不喜欢这所学校的氛围,大家脸上都带着笑,一副没有烦恼的样子。这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没有烦恼呢?就连父亲思考事情时都会皱眉头。


他又把袜子提了上来。学校里黑头发的孩子也少了,普斯林有些闷闷不乐,他挺喜欢那些黑头发的中国孩子的。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普斯林才背着书包慢悠悠地从教学楼走出来,他贴着墙,低头盯住地板上那条缝隙,地上的蚂蚁飞快的爬过缝隙,却被狭窄的缝隙吞没。


今天父亲忘记派人来接他了,好在他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


下午五点的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租地的人流量本就不多,何况新校区搭建的地方离闹市又有些距离,总是显得冷清了。


普斯林觉得怪怪的,那只是一种感觉。他觉得有一种黏糊糊的,没有实体的东西附着在身上。


这是一种视线,他感受不大出来这种视线中蕴含的感情。


普斯林对于视线的感知无疑是异于常人的,但他或许能分辨带有恶意或善意的眼神,却没有接受过这种单纯的注视。不带着感情倾向的注视。


普斯林抬起头,沿着视线一丝一缕地摸过去去,直到对上那个人的眼睛,他才慌乱起来。


那是个黑头发的中国人。普斯林对于长相不大敏感,十四岁了也仅能做到分辨亚洲人和欧洲人五官轮廓和发色的区别。


那个中国人的半个身子松松地贴在阳台扶手上,手里举着个黑色的本子,带着笑意看着普斯林。那人身子微微前倾,脸侧的轮或融在夕阳的余辉中,普斯林连忙将视线从那小洋房二楼上的那个中国男人身上收回。


普斯林还是觉得后背黏黏的,宽大的校服仿佛也在这一瞬间沾湿得服帖。


“你好!”他听见那个中国男人对他大声说,“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看!”


普斯林转头看时,只抓到那个中国男人转身回屋的背影,脚下踌躇片刻,普斯林决定将刚刚听到的话当成耳边吹过的风,便重新迈开步子,黏着墙根往家的方向蹭。


他踩着节点,数着自己的步数。等到他数到一百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男人喘着气,有点忍俊不禁,“让你等我下,结果你却先走了,幸好这条路没有分叉,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哪里去找你了。”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普斯林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清亮的,带着点说不出来的亲昵感。


普斯林挺喜欢眼前这个男人的。


“我叫何浅。”何浅笑了笑,露出一边的梨涡。他递过去刚才在楼上时便拿着的黑色本子,“是个摄影师,你知道什么是摄影的吧?。”


普斯林点头,“我知道,我拍过照片的。”他接过去翻了两下便不动了,这册子上仅有的是他低着头,从那栋洋房前面走过去的照片。普斯林从册子中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点疑惑。


“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我可以给你些零花钱作为你当我模特的报酬,”何浅蹲下身,仰起头和普斯林对视。“虽然看你读的学校,应该不会缺零花。但是你的衣服需要改得贴身些吧?有些大了,不大合身的。我看得出来。”


“我就住在那座房子里,你要来坐坐吗?”何浅指了指身后的洋房,“我还有其他的照片,你想看看吗?”


普斯林嗫嚅了一会,将手里拿着的册子递还给了何浅。


“不愿意吗?那今天就算了。”何浅将册子收起来,表情颇有些遗憾。但起身的动作却很爽快,和脸上不舍的表情有种古怪的矛盾感。


“等等。”普斯林抓住了何浅的衣服,眼里分明有几分不舍。“我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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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拥抱,想亲吻,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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